看過很多的游記,也看過很多的退役記、回憶錄,而當自己真正去面對的那一刻,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也不知道能用怎樣的形式和語言,才能把這段珍貴的記憶封存起來,留作青春里的一顆璀璨明珠……
還是隨便寫寫吧……
(這是關於一個普通Oier的故事)
“昔日齷齪不足誇,今朝放盪思無涯。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633分。
那一年,他是全石家庄市的中考狀元。他帶着狀元的光環和自以為優秀的履歷,踏入了石家庄二中的校門。
本想去高考班學習,卻因為當年SJZEZ的信競成績輝煌,從而和OI,結下了這段不解之緣。他沒有任何基礎,甚至於2017年8月之前,還不知道競賽是什么。選擇OI,也只是一時沖動,和父母商議下決定學着試一試,不行還可以回歸高考。
但是他不可能輕易放棄OI。
因為他——
狂。
是迷之自信的狂。也是愚昧無知的狂。
他也不怕。他不怕那些初中開始學OI的同學,他認為自己一定能超過他們;他也不怕那些算法,背包,最短路,並查集……NOIP2017就是去玩,3個暴力,拿了80pts,混了個省三墊底;校內第一次模擬賽,全場倒數第3,還寫掛了100pts;后來連續拿30,40分,他也都不在乎。他相信自己,超越只是時間問題。
他也喜歡。他開始沉迷於鍵盤的噼里啪啦的雨聲,代碼整齊划一的布局,充滿挑戰的問題。他經常要調試代碼。煩躁和混亂阻止不了他,因為他知道自己一定能夠調出來。發現自己的zz錯誤的恍然大悟,正確代碼的屢試不爽,他都樂在其中。
在2018年3月的一次模擬考試中,他終於拿到了第一個第一名。三道思維題,他做出兩道。他異常興奮,認為這是對自己莫大的鼓勵。雖然在“風華杯”中被球門砸傷了腿(沒錯是球門)錯過了體驗省選的機會,但他熱情不減,申請停掉了所有史地政的課,也把大多數的自習課用在了機房。
“我心天下,我夢清華”
這是他早在初中就在書桌上刻下的文字。
吶喊
我就是想寫首詩
鍾聲奏響開學的樂章
快竣工的新樓矗立在道旁
我站在土灰築成的路上
身似野馬
心在天涯
秋月愛戀着夏露的水花
卻也私藏着冬雪的肅殺
高考和競賽的美妙交叉
有人笑看風雨
有人飲恨歸家
身旁的線段樹落葉飄渺
腳下的最短路終點茫茫
我動態規划着未來
卻貪心地頹在機房
抱着數學期望,
我心中燃起模擬退火
誰知差分約束着我的行動,
驀然回首
反演着過去的惆悵
不!一切還沒有結束!
並查集讓我們連在一起,
鄰接表使我們彼此相依
插頭幫我們連成回路
不再是黑點白點,
各居東西
我們分治着陰霾
二分着未來
相信吧,
TLE來了,AC也就不遠了!
成則省一
敗則退役
經歷了多少次的爬山
進行了上千次的估價
憑着高精度的嚴謹
搜索的認真
我會走到自己規划的天地!
我不怕失敗
我只怕沒有盡力而為
——2018.9.2
9月一開始,他就停了課。他開始系統地復習所有學過的知識點。他列出了詳細的計划。考試越來越多,但是成績不盡人意。除了常常寫掛,還有的時候題目根本就是不會。
他不想就這樣退役,他的目標遠不止省一。對於NOIP2018,他渴望能在勝利后吶喊慶祝,而不是在失敗后悔恨悲鳴。他壓力很大,多半來自於自己。他連續1個月午休睡不着覺。他依然努力去開拓自己的思維,努力提升自己的能力。
100天,50天,10天,1天……
NOIP2018很快就到了。第一天很多人AK,他被落下了。但是第二天憑借穩定的心態,成功拿到214pts,一舉攀升到HE rank6的位置。
他得以吶喊着慶祝勝利。這一仗,他贏了。
彷徨
“所有人有這么多,適合學OI的有這么多,而適合NOIP的其實有這么多,適合省選的只剩下這么多……”他的教練如是說。
他以為自己HEOI進隊穩了。但是現實和理想看起來不太一致。
所有考試瘋狂墊底。真正的瘋狂墊底。被踩的體無完膚。他就是不會。一點都不會。出於某些原因,他選擇了PKUWC,結果被面試拒之門外;隨后得到別的同學在THUWC拿約的“喜訊”。NOIWC也同樣墊底。
然后,他發現自己聽課也聽不懂,做題看題解要做很久很久。別人口中津津樂道的“顯然”,對他來說就是天書。
學OI以來頭一次,他彷徨了。他迷茫了。他不再像當初一樣“狂”,也無力像當初一樣“吶喊”,他已經感到無力回天了。
他仿佛墜入了有生以來的低谷,什么中考狀元,什么NOIP全省rank6,帶給他的只有壓力和失望。
野草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如果考100次,那么我根本沒有機會;但是,只考兩次”
他不甘。
他永遠不會放棄,哪怕有一點點希望,他都會去爭取。他很早開始復習博客,每天晚上進行總結,20多天,寫了40多頁。
他會的題一定不會寫掛,不會的題能夠打滿暴力。他知道,只有穩中求穩,才能看到一點微薄的希望。
他像一棵野草,瘋狂地生長着。風吹日曬,霧雨雷電。熊熊烈火燒爛了草莖,但永遠燒不爛深藏於地下的根……
HEOI2019,是他最感慨的一戰。
Day1四分鍾的起死回生,Day2的穩定發揮,他成功搭上了去往NOI的末班車。他戰勝了那些實力強於他的人。
“一個人並不是生來要被打敗的,你盡可以把他消滅掉,可就是打不敗他。”
野草,終究還是野草。
朝花夕拾
天凈沙
清風胭脂醉人
華夏夢前無垠
我自汗灑淚痕
來去無悔,
了卻裂木誓文。
他本想在THUSC面試上朗誦這首詩,但是他想不到,他再一次被面試拒之門外。Day2最后沒有調出T2,Day2Plus在迷惘中爆零。他哭了,哭得極其徹底。他不知道和THU到底還有多少緣分。
有成有敗,有哭有笑。
他想起了當初那個狂妄的自己,想笑,想嘲諷,卻又羡慕。
他再也不會有那樣的自信,也不會有多么大的失落。眨眼間,學OI已經兩年了,當初那個想着“學學試試”的孩子,卻已經快把OI走完了。
NOI2019,當他坐火車回來的時候,就將會不是一個Oier了。
廣州的夏天出奇的悶熱,飯菜也有些怪異,加上冰冷的空調和蚊子的歡迎,好在他並沒有病倒。
第一試前,還微微抱有重進前100的幻想,然后理所應當地掛分了。他太大意了,忘了把代碼粘貼回來。這曾經在YALI集訓犯過的錯誤,把他推到了懸崖邊緣。他除了怪自己沒有養成好的習慣,別無他法。
得知排名200+后,他在“塗鴉牆”上寫下這樣一句話:
WHY NOT BELIEVE MIRACLE
最后一戰,他只有放手一搏了。銀牌銅牌鐵牌,無所思,也無所想,更無所畏懼。
學OI這么久了,他只想,有一個完美的謝幕。
命運女神終究還是眷顧了他,穩穩拿到166pts后,擦邊超越了銀牌線。並且簽約了SJTU。只可惜,他沒能看THU最后一眼。
閉幕式上,他終於登台,在聚光燈下領到了獎牌。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因為隨之閉幕的,還有他的OI生涯。
他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頹廢幾天;終於可以到操場上唱、跳、rap和籃球;終於不用每天晚上眼睛累的發燙;終於不用在屏幕前困到睡着……
但是,有一段經歷,永遠畫上句號了。
那些交流和爭論,那些表情包大戰,那些打禿了的羽毛球,那只用來擦黑板的皮卡丘,那張壞掉的鍵盤桌,那仍未實現的目標牌,那帝二首屆ACM的杯子……
從20人,到12人,再到7人,再到空無一人。
一代又一代,一屆又一屆,人們只會記住那些成就神跡的天才,這些天才們站在燈塔的塔尖,甚至不屑於去尋找逐漸沉入水底的他,他只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Oier,終將在OI歷史的浪潮中被淹沒,被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