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剛換工作不久,一時沒能適應新工作,成天挨上司罵,心中十分煩悶。可是因為剛剛搬出來住,經濟上也剛剛獨立,不想失去這份工作,於是強忍着繼續做着。周末時候,一個人去菜場買點喜歡的菜回來做,算是犒勞下自己。有一次逛菜場,看到一家水產攤門口堆着好幾捆網袋,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食用龜,湊近一看,正是小時候養過的巴西龜。
那時還在上小學,家里為我買了四只小巴西龜,綠油油的很是可愛,老爸為這四只小龜買玻璃缸、買保溫器、買雨花石,花了不下百來塊錢,在那個工資才幾百塊的年代,父母因為我的愛好為這四個小東西花了這么多錢實屬不易。孩子總歸是父母的心頭肉,總是盡力滿足他們的要求,父母疼愛自己就如自己疼愛寵物龜一樣。那時總盼望的小龜能快快長大,然后我可以自豪地捧着它對伙伴們說:看!這是我從小養大的烏龜,多漂亮!若干年后,當我在菜場發現,小巴西龜長大后是這么平庸,完全沒有了小時候碧綠可愛的樣子時,我的心一下子有一種很惆悵的失落感。尤其看到它們被裝在成捆的網袋里運到酒店宰殺時,我瞬間有個疑問,難道這就是它們最終的歸宿么?
於是我開始思考很多問題,從小時候對自己寄予厚望的父母,那時養尊處優的自己,到出社會后這些年的經歷,我突然有種憐憫的感覺。也許那密密麻麻的巴西龜代表的是芸芸眾生,而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員,如此地平凡。父母當年對於自己寄予的厚望,是否也如我看到這一袋袋堆在路邊的龜時所想的一樣呢?就如自己小時候常常幻想自己長大后會是個大人物,而成長的經歷卻總是在告訴自己,一定要學會適應平淡。當那充滿生機的綠色背甲因為歲月歷練變成灰色,成長褪去了它們的光澤,也許早就注定它們只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個微分子吧。那一刻,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於是我摸了摸口袋,打開網袋買下了一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大巴西龜。
這就是我的第一只龜。
買龜之后,去花鳥市場買了個普通的圓缸,放了點水,就把龜扔進去了。畢竟,它不是小時候的它,我也不再是小時候那個我了。於是,臨時租住房里,一人一龜相處融洽,有點爺倆的意思。平時上班都在單位食堂吃飯,它也就餓着,只有周末時候,當我拎着幾袋菜回住所,它才能吃到一道正式的大餐。好在龜比其他動物耐力強,不用很費心去伺候。即便有了它,我還是可以照樣“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這是其他寵物無法比擬的優勢。每月發了工資,周末便多買幾個菜犒勞下自己,也讓它飽餐一頓。假如這月又哪個半生不熟的同事結婚讓我送掉了僅有的積蓄,它便也跟着我一起過清淡生活。跟龜相處久了,慢慢開始討厭那些嬌生慣養的寵物,本來么,自己就是屌絲一枚,養的寵物,一定也要具有屌絲的精神:卑微,但堅強。
入冬了,龜開始不再進食,我於是把水倒掉,墊了塊毛巾,把它放進去之后就不管了。開始它還鬧騰着想爬出去,后來天氣越來越冷,它便把四肢縮起來,漸漸不再動彈了。一整個冬天,它就趴在那里一動不動,讓我好幾次產生錯覺,覺得它是不是熬不過嚴寒,已經掛了。
次年四月,暖暖的春風吹醒了萬物,陽台的縫隙里也吐出了綠綠的小草。經歷了幾個月的冬眠期,它終於醒過來了,伸着長長的脖子,望着玻璃缸外面的世界,又開始鬧騰着想爬出去。春天總能帶來很美好的感覺,那些煥發着勃勃生機的植物們,喚起了我對兒時家中院子里花草繁盛的美好回憶。於是周末去了趟花鳥市場,買回來幾盆植物,原本沒打算給它換缸的我也專門為它買了個方形的大魚缸。
依然是每天單調的工作、回家,兩點一線,被上司罵的頻率比去年略低了一點,但依然時常會有。在家時,經常望着魚缸思考着自己的過失,有時在想,還是做一只烏龜比較好吧,至少沒那么多煩心事兒,有吃吃得下,沒吃也忍得住。沒有那么多欲望,僅求個溫飽足矣。可是轉念又覺得,這不是太沒出息了么……
某個周末早上,再次混跡於菜市場,無意中發現有個阿嬤在賣巴西龜,大大小小不下幾十只。那阿嬤看起來還算慈祥,說賣的龜是放生的,怕人買去煮着吃了,所以不賣大龜。養龜近一年了,我自然知道這玩意兒放生只會危害本地生態系統,但還是妝模作樣買了一只跟家里那只大的作伴,這便是我的第二只龜。一個人過了好幾年,自然知道孤獨是什么滋味,因此不能讓自己的龜也跟着受罪。兩只龜在一起總有個伴,當然,事物都有兩面性,兩只龜一起也可能會掐架,但我更希望它倆能處點感情出來。有了這么一個寄望,我於是開始張羅着給它倆重新布置新房--把魚缸底鋪上細砂,又放上兩塊大石頭供歇腳,然后摘了些蕨類、油菜花等植物插到細砂中,營造出仿自然壞境。但凡談戀愛,誰不願意在浪漫的大自然中談?
但是這兩只龜似乎一直沒有什么反應,每天各做各的,既沒有親昵也沒有掐架,都無視對方的存在。一段時間下來,我開始懷疑它倆的性別是不是相同的,后來拿給專業人士鑒定,說是正宗的一男一女,於是又悻悻拿回家,又過了一段時間,油菜花也謝了,蕨類也枯萎了,它倆還是互相不拿正眼看,處不出一絲的感情。
我於是有點着急了。
慢慢地,適合戀愛的春季就那么過去了。眼睜睜看着一對男女繼續互相漠視,我不得已在水里放了一些小魚、泥鰍等,想趁着夏天龜的食欲好,希望他們在爭食過程中能產生點兒互動,當然不是掐架,而是摩擦起電。
其實一直很怕夏天,南方的夏天真的很熱。晚上一回到住所,第一件事絕對就是開空調,一開就是一個晚上,次日上班才關掉。於是房間里,白天人不在,溫度達到三四十度,晚上一開空調,又降到二十幾度,晝夜間的溫差就很大。慢慢地,我發現后來買的那只龜,不怎么動彈了,可是那時我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覺得巴西龜都很皮實,不會這么容易掛的,但是這次,我真錯了。那一次換水時,終於發現他一動不動趴在那里,等到把他拿出來時,已經咽氣多時。
破舊的陽台上有一盆前任房客種植的盆栽,里面的植物早已枯萎多年,只剩下雜草茂盛地生長着。我找來一把小飯勺,在那里挖了一個坑,把他埋掉了。
魚缸里,又只剩下了那只養第二年的巴西龜。我常常會望着魚缸出神,有時在想龜的事兒,有時在想自己的事兒。有一句話叫寵物隨主人,有什么樣的主人,就有什么樣的寵物。 所以那些時尚美女們的寵物通常是一些世界名犬,乖巧的小女生們喜歡養小兔子或倉鼠,悠閑的退休老人一般喜歡養金魚,而自己,也漸漸喜歡上了龜這種隱忍負重的性格。有時候看着魚缸里的他,總是會聯想到自己。自己在感情上也是不太順利,大學時候的女友因為讀研沒能和自己在一起,工作后,雖然也有遇到過一兩段感情,但總歸還是那句話“我愛的人名花有主,愛我的人慘不忍睹”。工作這么些年了,遇到的總是那些即使每天在一起也處不出感情的異性,就如彼此都是絕緣體,完全沒有任何擦出電火的機會。於是突然間,我似乎明白了前段時間為何那二位一直互相無視,或許他們的想法,也和自己一樣吧…
那只龜的離去讓我開始思考一些問題。比如,我到底是以怎樣的目的和心態去養龜?如果是小時候,那肯定是為了最單純的好看、好玩。而現在又是為了什么,是為了心靈上找寄托,還是因為在他身上依稀看到另一個自己?
我覺得,首先龜是一個生命,並不是一塊石頭。即使多么不起眼,他來到了這個世界上,就該有生存的意義。就像星爺電影那句台詞“就算是一張衛生紙,都有它的用處”。在這個世界上,就算沒人對自己好,自己也要對自己好點。於是,曾經連名字都懶得給他起的我,開始覺得該給他起個名字了。起個旺財或小強自然是惡俗了點,不過覺得他天天生活在水里,干脆就叫阿水好了。自此,他終於有了自己的名字。
一轉眼又到了秋天,每周末出沒於菜市場的我其實一直想繼續給阿水找個伴兒,無奈有了之前那只龜的陰影,想買又不敢買。直到有一天,我眼前突然一亮。
那是一個賣黃鱔的攤子,滿手血污的販子將一條條黃鱔活活剝皮去骨,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血腥味兒。就在他的刀下,還縮着一只熟褐色的烏龜。
突然有一種很擔憂的感覺,也許是跟龜相處久了,也便有了一種憐憫。尤其看到旁邊那血腥的黃鱔屍骨,總覺得一陣陣發悚。似乎下一秒,那只烏龜,就會跟黃鱔一樣三下五除二被開膛破腹。其實菜市場賣的東西,最終目的總歸是被人吃掉,就算販子不當場殺,別人買回去也基本還是宰掉燉湯。另一方面,我又在糾結,之前沒見過這龜,也不知道該怎么養,萬一養不好,跟之前那只一樣下場,又會留下陰影。但販子手中那血淋淋的刀子又讓我無法直視,於是上前問了問價格。這只龜並不是市場上常見的巴西龜,販子也便開價較高,盡管體型跟阿水差不多,價格卻是阿水的好幾倍。我咬咬牙,掏出一張紅票,將這只龜裝進了網袋。
這是我第一次養巴西龜以外的龜。
這是一只熟褐色的龜,體重跟阿水差不多,背甲沒有阿水那么寬,龜背高度卻要高一點。看到那跟阿水很相似的爪子,我推斷他大概也應該是生活在水里的。於是暫時把他跟阿水養在一起。喂食的時候,我最擔心的事兒發生了。
平時我把小蝦夾到魚缸時,阿水就會伸長脖子上來咬食,可是這新來的同學就不這樣,任我怎么把小蝦夾到他眼前,他也只是一個勁把脖子往殼里縮,完全不吃。本來就對這龜不是很了解,加上他一直沒開食,我越來越擔心他終究會掛掉。於是又在責問自己:你都不知道他是什么龜就把他買下來,自己養又不會養,最終要是讓他白白送命的話,等於他在菜場被人買去吃掉的下場是一樣的。
心急如焚的時候,我想到了網絡。我把新龜拍了照片傳到論壇上,讓龜友出主意。幾天下來,終於有熱心的龜友回復了,說這是草龜,是中國傳統的龜種,也是真正意義上的烏龜。經她這么一說,我開始仔細審視這只新龜:龜背甲上有三根凸起的骨線,背甲的色澤和質感讓我想到了古朴的紅木家具,又讓我想到了文房四寶中的硯台,確實有一種古典的中國味兒。知道了這龜的品種來歷之后,我開始用龜友教的方法試試看。把它放在水里,然后把小蝦夾到水中,當阿水在水中撕扯蝦肉的時候,我驚訝地發現,果然他也開始跟阿水搶食了。看來龜友說得沒錯,草龜要在水中進食才行。終於見到新龜第一次開食,樂得我去樓下超市買了好幾聽啤酒慶祝。
巴西龜有自己的名字,草龜也應該有個名字才對。記得那天在菜場買龜的時候,販子說這是山龜,是他在山腳溪澗里抓來的,是野生的。看那唾沫橫飛的樣子就知道是忽悠的,現在哪有那么多野生龜,不過要是有人放生到溪里又被這販子撈上來后冠以野生龜的名義,這種可能性倒是有一點。
不過既然販子說是山里來的,干脆就起名叫小山好了。一山一水,倒也對應。小山性格含蓄,膽子很小,一聽到響動便馬上把頭縮進龜殼,而阿水膽子大一些,看到人也不躲。兩只龜雖然性格迥異,卻也相安無事。每當周末我提着一袋蝦仁在魚缸前拆開的時候,兩只龜隔着玻璃看到了,便不約而同伸長了脖子湊上來,就如嗷嗷待哺的嬰兒一般。每次看到兩只龜在水里搶着吃東西,心里便一陣開心。只是吃完蝦仁之后和,水便被攪的一塌糊塗。於是每次喂食完畢,我都會把水換掉。說也奇怪,身為草龜的小山似乎對水質更為敏感。每次換完水時,小山便會從曬台上撲通扎到水里游一會兒,感受一下水質,若是水質還可以,他便呆在水里泡着。倘若水里的浮塵多了一點,他便會悻悻地爬回曬台,又繼續做回縮頭烏龜。
一晃又到了十一月,兩個小龜的食欲明顯下降了。我於是又在網絡求助,打算為他們准備冬眠的環境。有個龜友將她的經驗告訴了我:用報紙墊在箱子里,把龜放進去再蓋上報紙,然后定期噴點水保持濕度,或者在箱子里放一小杯水也可以調節濕度。我於是找了個紙箱子,按照她的說法鋪上報紙,等到天氣轉冷了,就把龜放了進去,並在箱子里放了半杯水。
沒有兩個小龜作伴的日子,突然有種冷清清的感覺。魚缸已經空了,可是我總還是習慣性往那里看一下。晚上睡在被窩里也常常在想,這倆小家伙睡得暖和不,別凍着了。
天氣越來越冷了,到處都有一種蕭颯的氣氛。每年的冬天,總是會給人帶來落寞的感覺。記得小時候的冬天,坐在院子里看看書,然后把魚缸搬出來讓小龜曬曬太陽,是多么愜意的事情。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如今的冬天總是陰沉沉的感覺,很少見到冬日暖陽。周末躺在床上,本想捧起一本書,卻怎么也靜不下心來看,總是覺得很浮躁,莫名的浮躁。
剛畢業那年,也曾躊躇滿志,覺得這個世界天大地大任我馳騁,只要你有能力,你就一定能創出一片天地。獨自闖盪了好幾年以后,遇見了太多的人和事,心態也發生了很大變化,漸漸不再像以前那樣天真。豪情褪去,接下來就漸漸學會了適應平淡。
又是一年春節,大雪紛紛揚揚飄灑而來,我往紙箱里塞了點破布,想讓他倆暖和一點。望着窗外鵝毛般的大雪,我在窗前許下心願,希望來年能工作順利,要是有可能的話,希望能遇到緣分。
我小心翼翼把阿水拿出來,就在我拿起他時,他一下把頭縮得更進了,伴隨着一聲重重的喘息聲,眼睛依然緊閉着。這讓我松了一口氣。我認真觀察他的腦袋,他的眼睛一直緊閉着,眼皮發白,還有些腫脹。看來他不是沒醒,而是眼睛睜不開。
之前就聽說過有一種巴西龜常見的白眼病,沒想到阿水也中招了。我仔細看了下紙箱的環境,那半杯水不知什么時候倒了,正倒在阿水冬眠的位置上,報紙受潮開始發霉,還長出了白毛,估計正在熟睡中的阿水沒感覺到異樣,所以眼睛就這么被細菌感染了。
我開始抱怨自己的大意,心急如焚之余再次上網尋求龜友幫助。龜友說去葯店買金霉素眼膏給他擦擦,並定時給他滴眼葯水。於是跑到葯店買了這兩樣東西,開始摸索着給他用葯。我把阿水放在臉盆里,隨時觀察他的頭有沒有談出來。生病的阿水比較敏感,一動他就會把頭深深縮進龜殼,根本無法碰觸到他的眼睛,更別提塗眼膏和滴眼葯水了。於是那段時間,我每天晚上的工作就是觀察阿水,只要他略微把頭伸出來,我馬上眼疾手快把眼葯水給滴下去。至於塗眼膏,我只能見機行事,擠出的葯膏通常只能擦到一只眼睛,因為一旦塗上去了,他就把頭縮進去,下一次探頭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了。只要塗上了,我就把他轉個方向,這樣就方便塗另一只眼睛了。於是我每天就把臉盆放在椅子邊上,以便隨時觀察,隨時上葯。
治療的過程大概持續了一個多月,當時的感覺是,真心累。因為擔心病變嚴重會導致失明,只能每天找機會給他上葯,於是就整天守着個臉盆,隔幾分鍾就看看他的頭探出來沒,以至於形成了一種強迫性習慣。經過一個多月的治療,阿水的眼皮漸漸消腫,又過了一段時間,阿水終於睜開眼睛了。眼見阿水漸漸康復,我開心極了。終於再次看見了那雙水靈的眼睛,頓時一種成就感油然而生。也許是因為阿水的頑強,也許是因為這些天的付出終於有了結果,我有一種莫名的鼻子酸酸的感動。
通過這次阿水生病,也讓我有了一些體會。並不是皮實好養的動物就可以不管他,不管養什么,都要有一定的耐心,並且要投入一定的精力去打理。享受寵物帶來的愉悅的同時,也要盡到用心飼養的義務。其實養寵物和做人一樣,需要的都是一種負責的態度吧。回頭再一想:艾瑪不得了,經過這么一件事兒,我的情感貌似都升華了...
五月,梔子花飄香的季節,走到哪里都能聞到那一抹抹清新的味道。記得小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長大后能有一間自己的房子,然后在院子里種滿花花草草,再造一個水池,里面放養鯉魚、烏龜,再養一些小鳥,每天能在鳥語花香中生活,那是多么愜意的事情。其實說回來,現在的理想,依然還是沒變。多少人辛辛苦苦一輩子,不就是為了能有一間自己的房子?想想自己,也快到了奔三的年紀,依然一事無成,心中也不免有些喟嘆。
魚缸換水的軟管破損了,水抽不上來還漏的到處都是,於是尋思着又要去趟花鳥市場。不過即便管子沒壞,我也想去那里走走了。也許每個人內心都是向往大自然的吧,可惜我所在的城市很少看到原野,於是每年暮春,我總會去花鳥市場轉一下,去那里感受桃紅柳綠,花草吐翠的春日感覺。
去了花鳥市場,總少不了要去賣龜的地方看看。密密麻麻小巴西龜依然是主角,可是從那一堆綠色中,我意外發現了一種長的跟巴西龜一模一樣的龜,可是全身卻是銀色的,仿佛有着金屬的質感,不仔細看,還差點以為是金屬做的假龜。我好奇為什么這種龜會是這個顏色,店主說這個龜是變異的,很少見,我將信將疑拿在手掌中觀察,總覺得有種怪怪的感覺,可是一時卻說不上來。
阿水、小山、加上幾只小龜苗,隊伍開始壯大,但這些家伙也開始鬧騰,尤其是阿水和小山,有時候半夜還爬來爬去的,背甲邊緣碰到玻璃缸砰砰作響,或者咕咚一聲扎進水里,很是鬧騰。
看着他們那么興奮,我便琢磨着,趁着現在天氣轉熱,龜食欲開始旺盛,想去菜場買些小魚喂養一下。一來可是改善他們的伙食,二來可以培養他們捕食的能力,還可以讓他們多運動一下,三來嘛,不用我親自喂食,也省力不少。
說干就干。菜市場賣的都是些鯽魚,太大的捕食不了,只能買一到兩指寬的小鯽魚。那天早上在菜場買來小鯽魚投放到魚缸里便去上班了,到傍晚回來打開門時,俺徹底后悔了。
房間里彌漫着一股濃濃的魚腥味兒,魚缸的水被攪得十分渾濁,我從水里撈上來好幾條半截身的鯽魚屍體,散發着臭味。而兩只龜趴在岸上,一個天然呆,一個裝無辜。我把窗戶打開通風,同時用電扇吹掉室內的異味,又好氣又好笑地將兩個家伙扔到水中,然后又好好將魚缸清洗了一遍,又把他倆扔回了缸里。
自那次之后,我才知道那么大的魚,龜吃不掉只能咬個半死,所以魚缸里便上演了“深海喋血”,各種血腥各種血肉模糊。歸根究底,買的魚還是太大了。
鯽魚不行,我又考慮用小泥鰍來代替。不過泥鰍身體十分靈活,龜能否捕食到還是個問題,盡管如此,我還是買了十幾條小泥鰍,放養在魚缸里。
一天過去了,似乎都沒什么動靜。一看魚缸,那些泥鰍全躲進石縫里去了,龜根本捕食不到。我於是把阿水撈出來,放在有水的臉盆里,然后又撈上來幾條泥鰍投進去,想看看阿水到底能不能捕食泥鰍。
傍晚回家時,我驚訝地發現,臉盆里只剩下阿水和一條較大的泥鰍(也是剩下半截了,估計也是吃不掉),其他小泥鰍一條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阿水吃飽喝足之后留下的幾粒便便。
阿水看來胃口很好很能吃,我清理完臉盆之后,又扔進幾條小泥鰍,又把小山放了進去。可是傍晚回來時,看到臉盆里的泥鰍一條沒少,而小山縮着腦袋躲在一旁,偶爾探出頭來,又被泥鰍彈起的水花嚇得縮回去。
看來草龜確實沒有巴西那么生猛,昨天看到阿水將泥鰍咬得面目全非,我還覺得泥鰍挺可憐的,今天看到他們不停跳躍,時不時用尾巴掃小山一耳光,一下又覺得這幫家伙很犯賤,遇到凶猛的就沒轍,遇到軟弱的就不停欺負。
小龜們似乎一直沒有開食,即使我把小蝦撕得很碎也無濟於事。小巴西還會偶爾去撕咬蝦肉,但小草苗就基本看都不看。我又在想,會不會是苗子太小了,暫時還吃不了蝦肉。 之前賣龜的送了一小包飼料,因為我一開始就沒打算用飼料來養,所以看都沒看就扔在了一邊。現在,我又找出那包飼料,抱着試試看的心理投喂給他們。
想起小時候養龜,總是把龜當做魚來深水養,連個浮島也沒有,吃飼料也十分吃力。如今終於知道養龜水過背是最佳的,於是在倒下幾顆飼料之后,飼料漂浮到了龜龜周圍,小龜把脖子一探,腦袋一斜,嘴一張,飼料便進了嘴里。
就如人類嬰兒時期無法吃飯只能喝母乳一樣,興許龜苗也因為太小了,還吃不了蝦肉,因此只能暫時先喂飼料,等稍微大一點,再把飼料和小蝦攙和着喂,再慢慢過渡為魚蝦喂養比較好吧。
小時候,一直以為龜的壽命真的很長,活個幾百年沒問題,上千年也是常有的,甚至相信有活到一萬年的龜。后來養龜之后,開始慢慢接觸了解龜的真實習性,才知道大多數的龜也就能活個幾十年左右,還沒有鱷魚壽命長。不過,真要能把一只龜養個幾十年,也是很不容易的,這不僅說明你會照顧它,也說明它和你很有緣分。
我常常在想,有哪些東西是伴隨你幾十年的。兒時塗鴉的課本,長大后以為能翻出來懷念一下,結果發現那年父母當廢紙給賣掉了。以前家里養的一只狼犬,跟着我生活了好幾年,感情很深厚了,后來又被大人給轉手賣給了別人。小時候暗戀的女同學,原以為以后可能會成為朋友甚至戀人,卻沒想到因為家里變故,搬家之后再沒聯系過。小時候曾經以為能把那幾只小龜養大養到老,后來因為沒經驗,養死了好幾只,等到我略微摸出一點門道了,父母又分家了,只好把小龜送給了一個要好的小伙伴收養。很多事情,我們都希望是這樣,但是生活總是在發生着變化,幾十年之內不知道會發生多少事情,有些變故,你自己無法掌握。所以,真有一樣東西能伴隨着你幾十年,那是十分珍貴的。
也許一個人成長的過程,就是一個將自己慢慢由被動接受命運改為主動掌握命運的過程。所以一直認為自己還是沒有完全成長,很少主動去改變什么。這個世界,沒有什么是永恆的,擁有的也許哪天就突然失去了,沒有的也許通過努力也會得到,不管結局如何,努力過了就不要后悔。